严嵩站在原地,再看眼前几个锦衣卫,深吸一口气,气馁道:“在下认识杨帅已有半载了。”
杨轻点头,“嗯。”
“这半年以来,在下也确实见到了杨帅的为人,虽说说不上是什么君子,倒也不像是个坏人。”
杨轻扫了一眼四下,“要不留在京城帮我做事,要不就以欺君的罪过革去功名,往后严兄要去何处,要走多远,我不会管。”
严嵩走入自己的房间,他粗暴地将自己的衣物与一些细软,全部放入了包袱中,又提了几册书。
牛三道:“杨帅,看起来他是真的打算走了。”
杨轻蹙眉不语。
其实生活清贫的严嵩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只是简单地塞了几件衣服,与几册书籍。
而后快步走到屋外,看着门口的锦衣卫众人。
杨轻就在一旁也没有阻拦,而是淡淡道:“严兄,此番走了,我就不送了,其实这也没什么,为自己着想也是应该的。”
严嵩就要迈步走出去,脚步在门口停下了。
几个锦衣卫纷纷让开路。
严嵩看着锦衣卫让出来的路,忽然叹息一声,他将手中的包袱重重丢下,大声骂了一句。
也不知道他在骂什么,或许是他娘的之类的话语。
回头再看向杨轻,严嵩朗声道:“就这么走了,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杨轻!你要说到做到。”
杨轻会意点头,“那是自然,往后还请严兄多多帮衬。”
严嵩颔首道:“他刘瑾不过是个太监,并不是多难对付。”
杨轻笑着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随后,严嵩跟着锦衣卫去了北镇抚司,如今的京城势力分为三方,一方是西厂,而后是东厂,之后便是锦衣卫。
来到北镇抚司,严嵩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增加北镇抚司人手。”
杨轻摇头道:“现在还不行。”
严嵩继续道:“他刘瑾的西厂有三千多人,你们北镇抚司只有寥寥百余人,拿什么和西厂斗。”
牛三正色道:“严老弟,我们北镇抚司虽说人手少,可这些兄弟都是从跟着杨帅厮杀出来的是精锐。”
严嵩道:“精锐是要有,可人手还是太少了。”
一旁的锦衣卫指挥使通知章杰,安静地坐着,他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听着。
从职务上来看,除了杨帅,他比牛三更有发言权,可是在能力上,章杰掌管着锦衣卫的内务,这种布置人手与安排调查,也不是他所擅长,只能继续保持缄默。
本来牛三好不容易坐到了北镇抚司佥事位置,现在杨帅请来了严嵩,总让他觉得不舒服,有地位不保的感觉。
杨轻吃着小卓端来的面条,她还包了三两个包子。
咬下一口包子,肉汁迸溅,杨轻又道:“这个包子不错。”
看少爷吃得满足,小卓也觉得幸福,她坐在炉子边吃着一碗面条,咧嘴笑着露出两排整齐的皓齿。
杨轻忽然道:“严兄,我们在天津卫营造火器。”
“火器?”严嵩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又苦涩一笑,“没想到杨帅这么大胆。”
“这种事告诉严兄也无妨,那次天津卫平乱之后,陛下就将整个天津卫交给我管了。”
严嵩再问道:“现在北镇抚司还有哪些事,是我不知道的。”
杨轻道:“比如说在天津卫组建一支兵马,随时可以驰援京城。”
“如此一来,人手不足的问题倒是可以迎刃而解。”
“往后我们会有更多的兵力的,而且还有东厂的谷公公守望相助。”
……
严嵩在北镇抚司坐了半晌,等离开时已是夜里。
与杨轻说了很多,而且也给了很多承诺。
只是这些承诺吧,算不上好。
杨帅说可以在天津卫训练一支兵马,可杨帅他自己才去了天津卫一个月,传闻刘瑾抄了天津卫沈兆雲的家,拿走了所有的现银。
几乎是掏空了整个天津卫。
也就是说现在的天津卫不过是空城一座,等于什么都没有,不要说练兵了,连练兵的银子都没有。
杨帅说的这些就是空口白话。
夜里,又下起了雨水,秋季的雨水本来就少,雨水淋在身上便让身体冷了几分。
回到自己的住处,严嵩在想着如今的形势,或者说还有东厂的谷公公守望相助?
这种守望相助靠得住吗?
严嵩不相信谷大用会舍了性命去帮助杨轻,所以这一切又都是空口白话。
他苦涩一笑,自语道:“原来杨帅到现在也是一无所有地在和刘瑾斗。”
今年秋天,阁老刘健走了,阁老谢迁走了,内阁就留下了李东阳一个人。
况且刘瑾还将焦芳硬塞进了内阁。
很多人都走了,严嵩也想在这个时候隐退,只要还有功名将来总有起复的机会,避开这个最动荡的时期。
忽然觉得可笑,杨轻拿什么和刘瑾去斗。
翌日,秋雨还未停下,这场秋雨让京城的气温更低了,雨水让原本干燥的秋季湿润了许多。
杨廷和快步走入文渊阁,从刘瑾掌权之后,在内阁的官吏已寥寥无几,而焦芳更是将内阁事务都搬到了西厂。
内阁空悬,却将军国大事悉数交给西厂决断,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对于一个文官来说,四十到五十岁应该是一个文官最巅峰的时候。
现在的杨廷就处于这个年纪,四十七岁的他本该在这个年纪,问鼎内阁,大展身手的时候。
可如今呢,朝堂被阉人掌权,朝中六部十不存一。
而他的人生巅峰期,就要在这动荡的风雨中结束了,还未施展身手,就遇到了这般波折。
杨廷和消瘦的身影倒映在湿漉漉的地面上,他的脚步踩过水洼,这个时辰文渊阁的门应该没开,他拿出钥匙正要去开文渊阁的门,却发现门已经打开了。
推门而入,杨廷和见到了身影。
那身影回头看来,作揖行礼道:“学生见过石斋先生。”
杨廷和诧异道:“严嵩?你不是走了吗?”
严嵩道:“在京城还有没办完的事,就回来看看。”
闻言,杨廷和坐下来,叹息一声,目光看看四周,苦笑道:“你看看现在,这内阁不像内阁,还有甚可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