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闹剧

“那小子的眼睛根本看不到鬼物。”南希落懒懒靠在椅背上，神色放松了下来。

“我又没说你的契灵人一定是青阳族系啊。如果他在过去五年和青阳族系接触频繁，又或者是……”楚轩逸挑了挑眉，“取代了某个青阳后裔。星宿海一样窥测不到他的资料。”

“他没那个本事。”南希落摆了摆手，“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航诺那个小家伙不仅看得到鬼，而且好像还特别吸引鬼，他房间里所有的玩具上都附了魂，吵吵闹闹挤破头想要越界，如果是我整天被这些秽物缠着，我也会疯。”

楚轩逸低头，目中有笑意转瞬而逝，“天汐域消失，幽煌陨落，云中居避世，阴世幽冥之力四分五裂失散人间的酆都大帝现在唯一能凭靠的只有青阳了吧。”——可惜攀附真龙终不似攀附黑莽，最终这个世界是独裁者掌握的。楚轩逸在心中回味着这句话，再抬头时却发现南希落脸色很难看，两只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窗外，米其林三星对面的那家咖啡馆里，同样是靠窗的位置，程然和秦筱相对而坐，有那么一瞬间，两人靠的很近。

…………………

秦筱点了一杯美式清咖，没有放糖也没有加奶。

程然却像有些心不在焉似的，在摩卡里至少放了五颗糖，喝了第一口，实在是齁得慌，但他的表情依旧很镇定。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唐全还留着你手机号呢？我记得他不玩微信。”

秦筱淡笑道：“好歹大学同学，你都没删我手机号，他删了我干什么？他这次也是实在没办法，你被送去了医院，他也不知道找谁帮忙，就打给我了，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呢，多大人了，还和那帮混混喝那么多酒。”

“多此一举。”程然忍不住嘀咕了一声，他简直想问唐全脑袋是不是进水了。

“什么？”秦筱没听清。

程然立刻笑道：“我是说唐全那小子怎么自己不来医院？”

“他说他尊容有损，不宜见人。”秦筱道，“程然，怎么说我们曾经也好过那么多年，感情还在，你有什么难处可以和我说啊，不要总是拿自己的命去开玩笑，你想解决航诺上学的事，我爸……”

程然打断：“我自己能处理。秦筱，你不用藏着掖着那枚戒指，你在美国已经订婚了吧，我知道，我这居无定所的，秦伯父还刻意撒网式搜寻，把你的订婚请柬寄到我手上，要不是我要照顾航诺，我一定立刻马上决不容缓飞到美国给你送个大红包。”

“你果然还在生我的气。”秦筱目光有些黯然。

“没有，你的选择，你的自由。”

秦筱抬起头想从程然的目光中捕捉到一些情愫，但他的表情一直是木然的，她笑了笑，眼波流转，“你说‘没有’的，那这周日下午1点我在复兴路影视城有一场戏，你来探场吧，这可是我回国后复出的第一部戏，也是第一次接拍古装，《大渝王朝》，你不能不来赏个薄面吧。”

程然愣住了，“我家里有……”

秦筱笑道，切断了他最后的退路，“把航诺一起带来。我都安排好了。”

程然正欲再说什么，咖啡馆的服务员端着托盘向他们这桌走来，“小姐，您的芝士蛋糕，还有玫瑰碳培奶茶。”

“我没点过……”话音未落，服务员的手一抖，整杯饮料恰好打翻在了秦筱看起来十分高雅价格不菲的礼服裙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瞧我这笨手笨脚的。”

程然忙递过去纸巾，“烫着了没有？”无意间瞥到了站在一旁满脸愧疚的服务生的脸，他脑袋嗡的一响，服务生也看到了他，满脸的丧气立刻一百八十度翻转，朝着程然做了个极其嘚瑟的大大鬼脸。

“我去趟洗手间。”秦筱脸色不太好，但努力表现出善解人意不和低俗人物计较的大气来，匆匆离开了座位。

服务生立刻占山为霸王，大咧咧的坐在了秦筱的位置上，托着下巴看程然。

“……”程然越发头疼起来。

“你怎么出院了呀，什么时候出的医院，怎么又碰上了初恋女友，需不需要许个愿让我再帮你准备个不寒碜的礼物？”南希落眨了眨眼睛，面上露出标志性的人畜无害笑容。

程然不想去深究她故意一杯奶茶翻在秦筱裙子上的原因，犹豫了下，他道：“昨天谢谢你。”

“不用谢我，许愿就行。”说话间，南希落已换了一身装扮。

“……”程然将话题岔开，“秦筱要回来了。”

“正好，你帮我引荐引荐。”

程然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昨天酒喝太猛了导致今天反应极其迟钝，再反复咀嚼了这九个字后，他猛然惊醒，我靠，赤裸裸的威胁！

“南希落你别闹了行不行？”程然一下子紧张的站了起来。然后在下一刻他就看到南希落露出像小狐狸一样的笑容，然后极其贱的喊了一嗓子：“秦筱姐姐，这里！”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程然现在已经把对面那个女孩剐了几千几百遍了。

秦筱的脸上露出惑色。“姐姐不好意思啊，刚刚坐了你的位置。”南希落很殷勤的站起来将秦筱拉回座位，然后向程然嘟了嘟嘴，表示她其实非常的乖巧。

程然狠狠瞪了一眼满脸小人得志的女人。

秦筱看着二人你来我往的表情交流，然后道：“这位是？程然有新朋友了不介绍一下吗？”

程然张了张嘴，南希落替他答道：“我是他远房的表妹。”

“对，表妹。”程然毫无诚意的点头。

秦筱挑了挑眉，显然她是不信的，但她脸上依旧保持着一贯涵养的笑，“这周日我约了程然，妹妹要不一起？”

“好啊！”“不用了。”南希落，程然同时开口，然后互相用眼神扔了对方一刀。

一场闹剧。

…………………

第二天程然去宠物店上班的时候，唐全像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整个右眼青肿成了熊猫，程然觉得这个时候应该给与百分之一百的人道主义关怀与同情慰问，然后浪费一些唾沫星子陪他一起把那个一拳毫不犹豫砸在他脸上的女人往死里骂，但他实在是憋不住，笑得前仰后翻。可怜兮兮的唐全用他的亲身经历再一次证明了女人有多记仇，不管是人是鬼是什么，只要是雌的，都惹不起。

周日。

南希落百无聊赖躺在客厅沙发上，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臭，在耐心即将耗尽前，她皱眉：“你们两个男人有必要换衣服换一上午吗？走时装秀啊，比女人还磨叽。”

程然房间的门终于打开，先从里面走出来的是航诺，头发用摩斯刻意固定过，条纹衬衫，灰色的背带裤，典型的八十年代绅士风。

又等了一会儿，程然才从房间里出来，南希落坐起身特意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下，然而除了有喷一些男士香水外，他从头到尾穿衣风格和之前根本没差，松松垮垮的白t桖，米色的拉链外套，有些痞气的黑色军裤，她简直不敢相信他在房间里鼓捣了这么久就鼓捣出了这身搭配。

“别装了，你就承认是旧情未灭吧。”南希落咋舌，“人类复杂的情感世界啊。”

“你懂什么？”程然毫无波动的替航诺背上书包，然后搭着他的肩向门口走去，“秦筱混过军队几个月的文艺兵，识人的功夫还是有一点，你最好变回前天咖啡馆里的那张脸。”

“谢谢提醒哦。”南希落默默跟上，“可惜，我完全不记得我前天长什么样了。”

“你为什么一直变脸？”

“你为什么不许愿？”

“……”

改装二手吉普车，航诺坐在后排，南希落一坐上去就开始无比怀念楚轩逸的兰博基尼，她拉扯了下副驾驶座上的安全带，拉不出来。

程然瞥了眼一直在旁边折腾的人，低声道：“别拉了，这车安全带一直没人用，早坏了。”

“能不能好？”南希落越发嫌弃起这辆破车。

“你爱坐不坐，惜命就下车。”程然懒得理她。

接下来一路无话，航诺趴在窗口，蔚蓝的天，薄如蝉翼的云，街边剪影，金色的梧桐，掩映在他漆黑的双瞳中。

在车经过一个露天的建筑工地时。南希落的双眼瞳孔毫无征兆的突然变红，隐隐闪过戾气。她侧过头看向窗外，晴空万里，有十几个建筑工人正围在一起蹲着吃饭，另有一些依旧在工地工作，搭建着一栋还将将只有骨架的建筑。

她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从她的双目中，她看到了满地的鲜血和尸体，下着大雨，天空都是紫色的，有闪电伸着惨白的触手将紫色的天幕撕裂。